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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鰲拜大人！”納蘭大叫道，“快來扶鰲拜大人！”
一語未了，十五個小侍衛蜂擁而上，爭先恐後的伸臂來扶。有拉手的，有拽胳膊的，有扯衣袖的，有七八個人搶不到上盤，便撲倒在地，抱腿的抱腿，攔腰的攔腰。
鰲拜被這一群小侍衛圍住了，便笑罵道：“這群小崽子！瘋了嗎？”
正亂作一團的時節，聽得遠遠的一聲兒口哨，兩長一短，響了三遍。武英殿的大門緩緩合攏。李煦帶領著四個人，用碗口粗的頂門杠將殿門死死的封住了。
鰲拜見殿門突然關閉，覺出不對勁，雙臂猛地用力，將幾個侍衛摔了出去，叫道：“皇上！”不等說別的，“啪啪啪”！幾聲清脆的鞭響，被摔出去的侍衛們亮出手中的軟鞭，又合身撲上去。
貼身抱住鰲拜身體的幾個侍衛此時也各亮短刀套索。刀光閃閃，鰲拜猛然驚覺，怒喝道：“皇上！你的侍衛怎麽深藏利刃？”不等他話完，肋下腿上手臂上都已中刀，雖然傷口都很淺，也沒能傷及要害，可是已經鮮血汩汩而出。
鰲拜雙目通紅，如一頭見了血的猛虎，左右手各搶住幾柄刀刃，大喝一聲，將數名持刀侍衛踢了出去。他手握數柄短刀徑向康熙的寶座沖來。
殿中門窗都是緊閉的，可我能覺出風聲，呼呼的，凜冽的風聲。我能做的唯有沈默，靜觀其變。納蘭、曹寅他們是在搏命。納蘭已經兩次從人堆中摔出來，又第三次撲了進去。黑瞎子拉烏查此時合身撲上，他是個生力軍。
康熙仍然端坐，眼望著下邊眾人鬥勇，臉上竟無一絲表情。梁九功與我見鰲拜欺近，都閃身站在了書案前面。我手中緊緊握著七星刀的刀柄，額上的汗珠滾滾落下，牙齒也咬的咯咯直響。
突然，鰲拜高大的身軀猛然撲到在地，納蘭等人的套索綁住了他的雙足。此時眾人一同用力，將鰲拜拖離丹陛。
鰲拜大喊著：“皇上！你要殺我？！你要殺我？！”
曹寅大聲喝著“護駕！護駕！”。納蘭與拉烏查領人再次撲上，一眾侍衛聽見曹寅喊叫，都會意，同聲叫喊“護駕”。將鰲拜的吼聲壓了下去。
此時已經有六七個小侍衛身受重傷，站立不起，橫七豎八的握在殿中。堵門的李煦等人也早都沖了上來，都壓在鰲拜身上，卻竟然沒人敢騰出手來上綁繩。鰲拜在掙紮中將套索崩斷了幾條，兵刃都丟在殿中無人夠得著。
曹寅全身都壓在鰲拜的左臂之上，他的手裏握著套索的繩扣。無論手掰口咬都無法令他松手。
雙方僵持在此，武英殿中突然安靜了下來，無論是鰲拜還是納蘭、李煦、曹寅他們都似是再無力氣。我正要舒一口氣，卻見鰲拜的雙腿一翻，將李煦踢翻了出去。他是凝聚自己最後的力量要站起來！
“噌”一聲，我拔出了靴中的七星刀，飛步跑下丹陛。
哪裏來的勇氣？周晚，你不該這麽做，當個看客不好嗎？我來不及回答自己，七星刀已經向著鰲拜的背心紮了下去。
“嗤”——我高看了自己，這把寶刀只紮進兩三寸。情急之下，刀刃歪了，只插在他的肩胛中。刀像剁鐵板上，無論如何用力都不能深入。
來不及多想，我在人堆中擠開一小片空隙，跳上鰲拜的後背，用盡全身的氣力壓在刀柄上。納蘭、曹寅、李煦也各伸出一手。四個人合力，將那柄七星刀沒入了鰲拜的肩中！鮮血噴射而出，濺了我們一身。
鰲拜的身體猛的顫抖起來，低吼道：“皇帝！你……”拉烏查用軟鞭勒住了他的嘴，後面的話沒人聽見。
鰲拜已經被眾人等死死按在了地上，曹寅、李煦忙亂著上綁繩。我這才松了手，身子一軟，攤在了地上。納蘭也坐在地上，一手扯住我，猛的往身後一拉，喝道：“回去！”
康熙也已經從丹陛上搖搖晃晃的下來了，我們怕鰲拜會垂死掙紮暴起傷人，趕緊叫了聲：“皇上別過來！”梁九功幾步跟下來，擋在康熙身前。
鰲拜猛一甩頭，又大罵，“皇帝！你陷害我……”沒喊完就被李煦一拳打在臉上。
康熙見一地狼籍，手指著地上短刀，套索，軟鞭等，皺眉道：“把這兒收拾了！快！”
“是是是！”我連滾帶爬的收攏著地上的兵器，梁九功也過來幫我。康熙回身上了丹陛，剛要坐回原位，只聽殿門外一陣騷亂，一人高聲叫道：“奴才遏必隆！恭請皇上聖安！”
梁九功激靈靈打了個寒戰，手中的東西全掉在地上，又忙著揀。
康熙急對我道：“先把刀收了！”也顧不上別的，跑下來推開梁九功，親自拾起地上的兩把刀，轉身塞在桌案下邊。我也忙著爬上丹陛，把手中的兵器一股腦塞了進去。
康熙收拾好了兵刃，忙中擦了把汗水，低聲叫梁九功道：“行了，讓他們進來吧……”又看了看大殿中的眾人，滿頭大汗中露出一個苦笑。所有還能動的人都氣喘籲籲的圍著鰲拜，回報給康熙同樣地微笑。
我們忙亂的時候，遏必隆已經又高聲叫起來：“恭請，皇上，聖安？”語氣裏帶著驚疑。
梁九功臉色蒼白，嘴唇哆嗦，竟然說不出話。情急之下，我忙沾了沾臉上的鮮血，拖長了聲調喊道：“聖恭安！開——殿門！”
“吱……呀……呀……”武英殿的大門洞開，殿外強烈的陽光照射進來，令我不得不瞇起了眼睛。少年康熙皇帝端坐在寶座上，沐浴著刺目的艷陽，眼光中投射出無限的威嚴與力量。
遏必隆拖著長長的影子，慌慌張張的跑進了大殿。突然腳下絆到了什麽，“哎呦！”一個受了傷躺在殿門口的小侍衛被他踩了一腳。
“怎麽回事兒？”遏必隆驚訝的問。
沒等人回答，遏必隆早又看見大殿中間，鰲拜被小侍衛們按倒在地，全身捆的像粽子一般，地上還有片片鮮血。
遏必隆圓胖的身形倒下了，一屁股坐在殿中，驚異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幕。
“遏必隆，朕在這呢。”康熙開口說道，口吻一如平常，沒有丁點的驚恐神氣。我斜眼看看他的臉，一顆本來狂跳的心，也漸漸平靜了。
遏必隆紮著手楞怔了半天，才想起擡頭看康熙。慌忙翻身撲倒在地，口中喃喃道：“皇上！這，這……”
康熙冷笑了一聲，說道：“鰲拜犯上作亂，竟然手持兵器進入武英殿，企圖脅迫朕。”
康熙話音剛落，被按在地上的鰲拜突然立起上身，又高聲叫喚道：“你胡說！撒謊！是這些小崽子用刀捅我！是你要殺我！你……”
鰲拜這一立起身來，遏必隆才看見他的後背上插著一把短刀，直沒入柄。
“遏必隆！是小皇帝要殺我！我沒有帶刀進來！”鰲拜甩開堵住他口鼻的人，又怒吼道。
“皇上。”遏必隆遲疑的說道，“鰲拜行事粗魯是常有的事，可他決不敢帶刀……”
這時候還掰扯這些不要緊的事兒！我暗暗痛罵遏必隆！不知死的東西，你是不是傻啊？
靈機一動，猛地想起戲臺上那些有趣的胡攪蠻纏的臺詞。我上前兩步死死向鰲拜啐了一口，“呸！沒帶刀？你背上插著是什麽？明晃晃的一柄刀子！還敢狡辯！”
“遏必隆，你去看看，鰲拜身上的刀子是不是他的？”康熙淡淡說道。
遏必隆上前一看，忙回話道：“奴才認識，正是他的七星刀。”說著，額頭上也冒了汗。
正在此時，索額圖在殿門口道：“皇上！奴才領侍衛內大臣索額圖有要事回稟！”
“進來！”康熙冷笑道。
索額圖大步走進殿來，請過安，看看地上血流如註的鰲拜，又看看臉色青紅不定的遏必隆，泰然自若的開口說道：“今日奴才當值，見鰲拜的侍衛人數比平常多，且不肯退出武英門。便搜了他們的身……”
說著向外邊招了招手，四五個二三等侍衛，手中捧著短刀匕首攮子等兵器出現在門口。索額圖繼續說道：“發現他們人人身藏利器！現奴才已經將一眾十人都擒獲了，聽憑皇上發落！”
康熙緩緩站起身子，冷笑道：“沒想到，朕竟然身在這水深火熱之中，尚不自知！遏必隆，你說該怎麽辦？”
他遏必隆再傻也該明白怎麽回事兒了。他慌忙跪下說道：“聽憑皇上吩咐！”
康熙點頭，垂目想了想，擡頭道：“將鰲拜他看押在這裏！布庫房的禦前侍衛先守著。朕要去向太皇太後與皇太後請安。命內大臣佟國綱帶護軍將鰲拜、馬爾塞、濟世幾人的府邸看管起來。索額圖，你傳旨步兵統領衙門，九門暫閉，京城防務由步軍統領佟國維接管。兵部停用調兵勘合，命新任兵部尚書王弘祚帶朕的令箭去傳旨，除正黃旗外，其餘各旗、綠營等皆退出內城修整！命康親王傑書、裕親王福全、恭貝勒常寧進宮。”吩咐完畢，向著跪伏在地上的遏必隆道：“通知所有議政王大臣們，預備叫大起兒！”
大家一同答應道：“是！”
遏必隆與索額圖躬身退出。
康熙轉身欲走，只聽見鰲拜用低沈的語音說起話來，說了些什麽我竟然聽不懂。楞了一會兒，才想起他說的是滿語。他不像方才那麽兇狠了，如同一頭受了傷的大熊，發出陣陣低鳴。
康熙聽了他的話，低頭思索著，輕聲對納蘭說了一句滿語。
納蘭楞了一楞，走到鰲拜身前，示意眾侍衛放手。大夥心有疑慮，都不敢遠離，仍舊圍繞著他。
納蘭緩緩解開鰲拜的袍服。鮮血將他身上染得血肉模糊，可是仍然能看到皮膚上布滿了疤痕。納蘭一見，臉色立時黯淡了，轉身向康熙說了幾句話。鰲拜怒吼著，終於熬不住流血過多，“咕咚”一聲倒下了。
康熙嘆了口氣，便轉身離去。我連忙跟了上去。走出了武英殿，康熙回頭看看我，說道：“你先去換衣裳，上坤寧宮給皇後請安。告訴她，朕散了朝去和她說話。”
我連忙答應了。剛要走，見納蘭也追了上來，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與血點，沙啞的嗓子問道：“皇上？”
不需問出來，康熙已經微微點頭道：“朕沒事，你們怎麽樣？”
納蘭欲言又止，終於還是輕聲道：“死了五個。”
康熙的神色黯淡片時，卻又在瞬間恢覆了，“朕知道了，好好撫恤他們家人。”他舉步要走，又回頭來拉著納蘭的手臂低聲耳語幾句。納蘭拍了拍康熙的手，似是安慰著他。
我詫異，方才這少年天子在危境之中多麽沈穩鎮定，卻為何在大功告成之際恐懼起來了？
康熙登上肩攆，向北而去。
納蘭回頭來看看我，突然拉起我的雙手，反覆的驗看著。我一驚，忙抽回了手。可他又擡起我的下頜，看我的臉與脖子。我氣得一把推開他。
“沒傷著？”他似乎是出了口氣。原來他是查看我的身上有沒有外傷。
“沒事。”我笑道。血腥氣息很濃重，還好我向來是不怕血的。黏黏膩膩，越抹越臟，我悄悄的在背後擦拭著雙手。納蘭也與我一樣。
“看著是個讀書人。”我微笑道，“殺人放火的事也幹的很熟。”
納蘭斜了我一眼，苦笑道：“你一個小姑娘，殺起人來也不眨眼啊。”
大事已去，我的心中不光是釋然，還感到空落落的失意。納蘭的眼神中也不只是欣喜，他也許和我一般的感受。
“去換衣服吧。”納蘭微笑著對我說道，“我送你過去。”
我連忙到了敬思殿中找出一套衣服換了，又洗了把臉，將頭發胡亂梳起來。見納蘭還在這裏等我，便笑著跑上前去。
我與納蘭沿著宮墻走在長街上，我們似乎還在想著方才的一番劇鬥。走到隆福門，我才開口問道：“鰲拜對皇上說了什麽？”
納蘭搖頭道：“還是老一套。他說起當年睿親王多爾袞亂政，唯有他對先帝忠心耿耿。說他是先帝欽賜的巴圖魯，為大清得天下立下過無數戰功。”
我點點頭，還想問問康熙最後對他說了什麽，卻又覺得不便開口，猶豫著，納蘭一手遮著耀目的陽光，已經含笑道：“皇上方才對我說，今天的事兒真是太險了，現在想起來有些後怕。”挑了挑眉毛，又道：“皇上還說，鰲拜其實也算是個忠臣……”
我心中一震，鰲拜是忠臣？！
“那你怎麽說？”我詫異道。
“當年多爾袞王爺何嘗不想做忠臣？”納蘭搖了搖頭，“快去吧。我也要出宮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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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鰲拜大人！”納蘭大叫道，“快來扶鰲拜大人！”
一語未了，十五個小侍衛蜂擁而上，爭先恐後的伸臂來扶。有拉手的，有拽胳膊的，有扯衣袖的，有七八個人搶不到上盤，便撲倒在地，抱腿的抱腿，攔腰的攔腰。
鰲拜被這一群小侍衛圍住了，便笑罵道：“這群小崽子！瘋了嗎？”
正亂作一團的時節，聽得遠遠的一聲兒口哨，兩長一短，響了三遍。武英殿的大門緩緩合攏。李煦帶領著四個人，用碗口粗的頂門杠將殿門死死的封住了。
鰲拜見殿門突然關閉，覺出不對勁，雙臂猛地用力，將幾個侍衛摔了出去，叫道：“皇上！”不等說別的，“啪啪啪”！幾聲清脆的鞭響，被摔出去的侍衛們亮出手中的軟鞭，又合身撲上去。
貼身抱住鰲拜身體的幾個侍衛此時也各亮短刀套索。刀光閃閃，鰲拜猛然驚覺，怒喝道：“皇上！你的侍衛怎麽深藏利刃？”不等他話完，肋下腿上手臂上都已中刀，雖然傷口都很淺，也沒能傷及要害，可是已經鮮血汩汩而出。
鰲拜雙目通紅，如一頭見了血的猛虎，左右手各搶住幾柄刀刃，大喝一聲，將數名持刀侍衛踢了出去。他手握數柄短刀徑向康熙的寶座沖來。
殿中門窗都是緊閉的，可我能覺出風聲，呼呼的，凜冽的風聲。我能做的唯有沈默，靜觀其變。納蘭、曹寅他們是在搏命。納蘭已經兩次從人堆中摔出來，又第三次撲了進去。黑瞎子拉烏查此時合身撲上，他是個生力軍。
康熙仍然端坐，眼望著下邊眾人鬥勇，臉上竟無一絲表情。梁九功與我見鰲拜欺近，都閃身站在了書案前面。我手中緊緊握著七星刀的刀柄，額上的汗珠滾滾落下，牙齒也咬的咯咯直響。
突然，鰲拜高大的身軀猛然撲到在地，納蘭等人的套索綁住了他的雙足。此時眾人一同用力，將鰲拜拖離丹陛。
鰲拜大喊著：“皇上！你要殺我？！你要殺我？！”
曹寅大聲喝著“護駕！護駕！”。納蘭與拉烏查領人再次撲上，一眾侍衛聽見曹寅喊叫，都會意，同聲叫喊“護駕”。將鰲拜的吼聲壓了下去。
此時已經有六七個小侍衛身受重傷，站立不起，橫七豎八的握在殿中。堵門的李煦等人也早都沖了上來，都壓在鰲拜身上，卻竟然沒人敢騰出手來上綁繩。鰲拜在掙紮中將套索崩斷了幾條，兵刃都丟在殿中無人夠得著。
曹寅全身都壓在鰲拜的左臂之上，他的手裏握著套索的繩扣。無論手掰口咬都無法令他松手。
雙方僵持在此，武英殿中突然安靜了下來，無論是鰲拜還是納蘭、李煦、曹寅他們都似是再無力氣。我正要舒一口氣，卻見鰲拜的雙腿一翻，將李煦踢翻了出去。他是凝聚自己最後的力量要站起來！
“噌”一聲，我拔出了靴中的七星刀，飛步跑下丹陛。
哪裏來的勇氣？周晚，你不該這麽做，當個看客不好嗎？我來不及回答自己，七星刀已經向著鰲拜的背心紮了下去。
“嗤”——我高看了自己，這把寶刀只紮進兩三寸。情急之下，刀刃歪了，只插在他的肩胛中。刀像剁鐵板上，無論如何用力都不能深入。
來不及多想，我在人堆中擠開一小片空隙，跳上鰲拜的後背，用盡全身的氣力壓在刀柄上。納蘭、曹寅、李煦也各伸出一手。四個人合力，將那柄七星刀沒入了鰲拜的肩中！鮮血噴射而出，濺了我們一身。
鰲拜的身體猛的顫抖起來，低吼道：“皇帝！你……”拉烏查用軟鞭勒住了他的嘴，後面的話沒人聽見。
鰲拜已經被眾人等死死按在了地上，曹寅、李煦忙亂著上綁繩。我這才松了手，身子一軟，攤在了地上。納蘭也坐在地上，一手扯住我，猛的往身後一拉，喝道：“回去！”
康熙也已經從丹陛上搖搖晃晃的下來了，我們怕鰲拜會垂死掙紮暴起傷人，趕緊叫了聲：“皇上別過來！”梁九功幾步跟下來，擋在康熙身前。
鰲拜猛一甩頭，又大罵，“皇帝！你陷害我……”沒喊完就被李煦一拳打在臉上。
康熙見一地狼籍，手指著地上短刀，套索，軟鞭等，皺眉道：“把這兒收拾了！快！”
“是是是！”我連滾帶爬的收攏著地上的兵器，梁九功也過來幫我。康熙回身上了丹陛，剛要坐回原位，只聽殿門外一陣騷亂，一人高聲叫道：“奴才遏必隆！恭請皇上聖安！”
梁九功激靈靈打了個寒戰，手中的東西全掉在地上，又忙著揀。
康熙急對我道：“先把刀收了！”也顧不上別的，跑下來推開梁九功，親自拾起地上的兩把刀，轉身塞在桌案下邊。我也忙著爬上丹陛，把手中的兵器一股腦塞了進去。
康熙收拾好了兵刃，忙中擦了把汗水，低聲叫梁九功道：“行了，讓他們進來吧……”又看了看大殿中的眾人，滿頭大汗中露出一個苦笑。所有還能動的人都氣喘籲籲的圍著鰲拜，回報給康熙同樣地微笑。
我們忙亂的時候，遏必隆已經又高聲叫起來：“恭請，皇上，聖安？”語氣裏帶著驚疑。
梁九功臉色蒼白，嘴唇哆嗦，竟然說不出話。情急之下，我忙沾了沾臉上的鮮血，拖長了聲調喊道：“聖恭安！開——殿門！”
“吱……呀……呀……”武英殿的大門洞開，殿外強烈的陽光照射進來，令我不得不瞇起了眼睛。少年康熙皇帝端坐在寶座上，沐浴著刺目的艷陽，眼光中投射出無限的威嚴與力量。
遏必隆拖著長長的影子，慌慌張張的跑進了大殿。突然腳下絆到了什麽，“哎呦！”一個受了傷躺在殿門口的小侍衛被他踩了一腳。
“怎麽回事兒？”遏必隆驚訝的問。
沒等人回答，遏必隆早又看見大殿中間，鰲拜被小侍衛們按倒在地，全身捆的像粽子一般，地上還有片片鮮血。
遏必隆圓胖的身形倒下了，一屁股坐在殿中，驚異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幕。
“遏必隆，朕在這呢。”康熙開口說道，口吻一如平常，沒有丁點的驚恐神氣。我斜眼看看他的臉，一顆本來狂跳的心，也漸漸平靜了。
遏必隆紮著手楞怔了半天，才想起擡頭看康熙。慌忙翻身撲倒在地，口中喃喃道：“皇上！這，這……”
康熙冷笑了一聲，說道：“鰲拜犯上作亂，竟然手持兵器進入武英殿，企圖脅迫朕。”
康熙話音剛落，被按在地上的鰲拜突然立起上身，又高聲叫喚道：“你胡說！撒謊！是這些小崽子用刀捅我！是你要殺我！你……”
鰲拜這一立起身來，遏必隆才看見他的後背上插著一把短刀，直沒入柄。
“遏必隆！是小皇帝要殺我！我沒有帶刀進來！”鰲拜甩開堵住他口鼻的人，又怒吼道。
“皇上。”遏必隆遲疑的說道，“鰲拜行事粗魯是常有的事，可他決不敢帶刀……”
這時候還掰扯這些不要緊的事兒！我暗暗痛罵遏必隆！不知死的東西，你是不是傻啊？
靈機一動，猛地想起戲臺上那些有趣的胡攪蠻纏的臺詞。我上前兩步死死向鰲拜啐了一口，“呸！沒帶刀？你背上插著是什麽？明晃晃的一柄刀子！還敢狡辯！”
“遏必隆，你去看看，鰲拜身上的刀子是不是他的？”康熙淡淡說道。
遏必隆上前一看，忙回話道：“奴才認識，正是他的七星刀。”說著，額頭上也冒了汗。
正在此時，索額圖在殿門口道：“皇上！奴才領侍衛內大臣索額圖有要事回稟！”
“進來！”康熙冷笑道。
索額圖大步走進殿來，請過安，看看地上血流如註的鰲拜，又看看臉色青紅不定的遏必隆，泰然自若的開口說道：“今日奴才當值，見鰲拜的侍衛人數比平常多，且不肯退出武英門。便搜了他們的身……”
說著向外邊招了招手，四五個二三等侍衛，手中捧著短刀匕首攮子等兵器出現在門口。索額圖繼續說道：“發現他們人人身藏利器！現奴才已經將一眾十人都擒獲了，聽憑皇上發落！”
康熙緩緩站起身子，冷笑道：“沒想到，朕竟然身在這水深火熱之中，尚不自知！遏必隆，你說該怎麽辦？”
他遏必隆再傻也該明白怎麽回事兒了。他慌忙跪下說道：“聽憑皇上吩咐！”
康熙點頭，垂目想了想，擡頭道：“將鰲拜他看押在這裏！布庫房的禦前侍衛先守著。朕要去向太皇太後與皇太後請安。命內大臣佟國綱帶護軍將鰲拜、馬爾塞、濟世幾人的府邸看管起來。索額圖，你傳旨步兵統領衙門，九門暫閉，京城防務由步軍統領佟國維接管。兵部停用調兵勘合，命新任兵部尚書王弘祚帶朕的令箭去傳旨，除正黃旗外，其餘各旗、綠營等皆退出內城修整！命康親王傑書、裕親王福全、恭貝勒常寧進宮。”吩咐完畢，向著跪伏在地上的遏必隆道：“通知所有議政王大臣們，預備叫大起兒！”
大家一同答應道：“是！”
遏必隆與索額圖躬身退出。
康熙轉身欲走，只聽見鰲拜用低沈的語音說起話來，說了些什麽我竟然聽不懂。楞了一會兒，才想起他說的是滿語。他不像方才那麽兇狠了，如同一頭受了傷的大熊，發出陣陣低鳴。
康熙聽了他的話，低頭思索著，輕聲對納蘭說了一句滿語。
納蘭楞了一楞，走到鰲拜身前，示意眾侍衛放手。大夥心有疑慮，都不敢遠離，仍舊圍繞著他。
納蘭緩緩解開鰲拜的袍服。鮮血將他身上染得血肉模糊，可是仍然能看到皮膚上布滿了疤痕。納蘭一見，臉色立時黯淡了，轉身向康熙說了幾句話。鰲拜怒吼著，終於熬不住流血過多，“咕咚”一聲倒下了。
康熙嘆了口氣，便轉身離去。我連忙跟了上去。走出了武英殿，康熙回頭看看我，說道：“你先去換衣裳，上坤寧宮給皇後請安。告訴她，朕散了朝去和她說話。”
我連忙答應了。剛要走，見納蘭也追了上來，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與血點，沙啞的嗓子問道：“皇上？”
不需問出來，康熙已經微微點頭道：“朕沒事，你們怎麽樣？”
納蘭欲言又止，終於還是輕聲道：“死了五個。”
康熙的神色黯淡片時，卻又在瞬間恢覆了，“朕知道了，好好撫恤他們家人。”他舉步要走，又回頭來拉著納蘭的手臂低聲耳語幾句。納蘭拍了拍康熙的手，似是安慰著他。
我詫異，方才這少年天子在危境之中多麽沈穩鎮定，卻為何在大功告成之際恐懼起來了？
康熙登上肩攆，向北而去。
納蘭回頭來看看我，突然拉起我的雙手，反覆的驗看著。我一驚，忙抽回了手。可他又擡起我的下頜，看我的臉與脖子。我氣得一把推開他。
“沒傷著？”他似乎是出了口氣。原來他是查看我的身上有沒有外傷。
“沒事。”我笑道。血腥氣息很濃重，還好我向來是不怕血的。黏黏膩膩，越抹越臟，我悄悄的在背後擦拭著雙手。納蘭也與我一樣。
“看著是個讀書人。”我微笑道，“殺人放火的事也幹的很熟。”
納蘭斜了我一眼，苦笑道：“你一個小姑娘，殺起人來也不眨眼啊。”
大事已去，我的心中不光是釋然，還感到空落落的失意。納蘭的眼神中也不只是欣喜，他也許和我一般的感受。
“去換衣服吧。”納蘭微笑著對我說道，“我送你過去。”
我連忙到了敬思殿中找出一套衣服換了，又洗了把臉，將頭發胡亂梳起來。見納蘭還在這裏等我，便笑著跑上前去。
我與納蘭沿著宮墻走在長街上，我們似乎還在想著方才的一番劇鬥。走到隆福門，我才開口問道：“鰲拜對皇上說了什麽？”
納蘭搖頭道：“還是老一套。他說起當年睿親王多爾袞亂政，唯有他對先帝忠心耿耿。說他是先帝欽賜的巴圖魯，為大清得天下立下過無數戰功。”
我點點頭，還想問問康熙最後對他說了什麽，卻又覺得不便開口，猶豫著，納蘭一手遮著耀目的陽光，已經含笑道：“皇上方才對我說，今天的事兒真是太險了，現在想起來有些後怕。”挑了挑眉毛，又道：“皇上還說，鰲拜其實也算是個忠臣……”
我心中一震，鰲拜是忠臣？！
“那你怎麽說？”我詫異道。
“當年多爾袞王爺何嘗不想做忠臣？”納蘭搖了搖頭，“快去吧。我也要出宮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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